医念关山第170章 慧眼难辨骨肉亲私心尽显君臣远
大雄宝殿内檀香的青烟依旧在佛像前袅袅升起在透过高窗的光柱中缓缓盘旋、舒展最终消散在肃穆的空气里。
待所有的侍卫和官员的脚步声都彻底消失在远处的回廊尽头沉重的殿门被缓缓合上发出一声闷响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
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辨认所带来的紧张气氛似乎随着人潮的退去而渐渐消散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不安的沉默仿佛无形的巨石压在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唯有香案上长明灯的灯焰偶尔轻微跳动以及香烛燃烧时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杨盈静静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启这场兄妹间的对话。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陌生与探究细细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皇兄。
与五年前那些盛大宫宴上她只能在遥远的席位末端、透过晃动的珠帘隐约窥见的模糊身影相比眼前的梧帝确实消瘦了许多原本威严饱满的面颊微微凹陷下去带着被囚禁生活磋磨的痕迹眼角和嘴角也添了几道细密却清晰的纹路那是忧虑与煎熬刻下的印记。
然而那双属于帝王的眼睛——那双她记忆中总是带着疏离与威严的眼睛其中的锐利、审视甚至是一丝多疑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此刻艰难的处境而显得更加深沉难测如同暗流涌动的深潭。
这就是她那个高高在上、自幼年起便从未真正关心过她和她母妃起居冷暖的皇兄这就是她不惜隐瞒身份、千里迢迢、历经无数艰险要来相救的一国之君。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头涌起一阵极其复杂的情绪既有完成使命、成功相见的释然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怅惘与隔阂。
皇弟……最终还是梧帝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在大殿空旷的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响带着久居人上、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要重新确认什么的审视。
他并未移动位置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杨盈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扫过。
你是如何……来到这安国的?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仿佛每个字都在斟酌。
杨盈微微垂首保持着臣弟应有的恭谨姿态如实相告:回皇兄是丹阳王兄与章相共同推举言说由臣弟前来较为便宜满朝文武附议认为此乃当前形势下最为稳妥之策。
她的声音尽量平稳不流露出任何可能被解读的个人情绪。
梧帝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浓重的阴霾如同乌云骤然遮蔽了日光。
他轻轻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干涩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讥讽:丹阳王……他倒是惯会做这等好人。
推举你前来既在全天下面前全了他的贤王之名彰显其公心又将这趟凶险未知、成败难料的差事巧妙地丢给了你一个……他的话语微妙地顿住目光在杨盈年轻甚至尚显稚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继续道一个从未经历过如此风波的皇弟。
朕的这位好皇弟向来最懂得如何审时度势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名声与利益。
杨盈不想在这个敏感且极易引发猜忌的话题上多作纠缠以免激起梧帝更深的怨怼与不安便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符合人设的关切:让皇兄在此险地受苦了是臣弟等之过。
皇兄放心使团此次前来上下同心定会竭尽全力设法周旋务必救皇兄脱离此困安然返回大梧。
回国?梧帝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不现实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与一种近乎刻骨的怨愤谈何容易!安帝那老狐狸狡诈多疑贪婪成性不把朕和大梧彻底榨干不从我们身上剥下最后一块金币他是绝不会轻易放人的。
他的目光扫过这虽然清净却处处透着监视意味的殿宇嘴角扯出一个带着讽刺的弧度这永安寺看着是佛门清净地实则与精致的牢笼何异?朕在此处与囚徒有何分别? 他忽然将目光重新聚焦在杨盈身上带着几分更深的探究:你方才出示的那枚扳指朕看着眼熟……是宁远舟给你的?他如今在使团中担任何职?为何不是他亲自前来见朕? 宁大人是使团的正使总领一切事宜。
杨盈恭敬地回答这一路上多亏他运筹帷幄多次识破险情精心护持臣弟才能屡次化险为夷平安抵达安都。
他本欲亲自前来迎驾但因前些时分为护臣弟周全而与贼人周旋受了些伤行动尚且不便加之安帝旨意明确只宣臣弟一人入内故而他此刻只能在驿馆焦急等候消息。
梧帝若有所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上的螭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宁远舟……倒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能力出众心思缜密也懂得审时度势。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遥远的感慨似乎想起了某些未被重用的往事又或是权衡着此人未来的价值只可惜当年朕……或因种种考量未能充分重用他。
若早知有今日之困或许……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将那未尽的言语和一丝可能的悔意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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