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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异闻第99章 义鼠

--- 寒雨敲窗淅淅沥沥没完没了把入冬后的黄昏搅得又冷又粘。

破败的窗纸被风撕开了几道口子呜咽着往里灌着湿冷的寒气。

我蜷在冰冷的炕沿裹紧了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早已辨不出原色的薄棉袄还是止不住地哆嗦。

案头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被风扯得东倒西歪将我那孤零零的影子在斑驳的土墙上拉长又揉碎像只被困在蛛网里徒劳挣扎的飞蛾。

案上摊着几张写满馆阁体小楷的纸墨迹早已干透。

那是几封我厚着脸皮、搜肠刮肚写就的荐书寄给城里几位据说念旧的父执辈。

此刻它们像几片枯叶被从窗缝钻进来的冷风掀动着边角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沙沙声。

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最后一点微末的希望也被这无情的冷雨浇得透心凉。

“咳咳…咳咳咳…”里间传来娘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声声像钝刀子割在我的心上。

那声音空洞、费力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罢休。

我慌忙起身端了桌上那碗早已凉透、只剩碗底一点浑浊药渣的粗陶碗掀开打着补丁的蓝布门帘。

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混合着衰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娘斜倚在炕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窝深陷脸色蜡黄盖着一床薄薄的、露出棉絮的旧被。

每一次咳嗽都让她单薄的身子剧烈地弓起如同风中的残烛。

“娘…”我嗓子眼发堵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娘勉强止住咳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望向我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强撑的安慰:“业儿…咳咳…莫忧心…娘…没事…老毛病了…”她枯瘦的手摸索着紧紧攥住我冰凉的指尖那力道微弱得让人心碎“是娘拖累了你…这身子…咳咳…不争气…” “娘您别这么说!”我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心头酸涩翻涌几乎要落下泪来。

拖累?真正拖累她的是我这个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却连一袋米、一副药都挣不回来的无用儿子! 我扶着娘小心翼翼地将那点药汁喂她喝下。

药汁冰冷苦涩娘皱着眉却还是顺从地咽了下去末了还对我挤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

安置好娘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墙角。

那只半人高的粗陶米缸像一张饥饿的大嘴黑洞洞地张着。

我掀开沉重的木盖一股陈年米糠混合着泥土的沉闷气味涌出。

缸底只有薄薄一层灰白色的米糠几粒干瘪的糙米可怜巴巴地散落其间用手指一捻便成了粉末。

旁边装铜钱的破瓦罐更是轻飘飘的倒过来只在罐底磕出几枚布满绿锈的“崇祯通宝”叮当作响声音空洞得刺耳。

米尽钱绝药断。

屋外的冷雨仿佛直接浇进了我的心里冻得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科举落第的耻辱亲朋冷眼的酸楚求告无门的绝望此刻都被这缸底的冰冷现实无限放大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我靠着冰冷的米缸滑坐在地额头抵着粗糙的缸壁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茫然席卷而来。

明天…明天该怎么办?娘的药…明天的米…那如同附骨之疽的债务…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惊雷猛地炸响!破旧的木门剧烈地摇晃起来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柳明诚!开门!给老子滚出来!”门外传来钱大疤那破锣嗓子特有的、混杂着酒气和戾气的咆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躲?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瞬间坠入冰窟!钱大疤!镇上赌坊的爪牙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动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柳明诚!别他娘的装死!”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钱大疤的跟班癞头张“再不开门老子可要踹了!你这破门板经得住爷们几脚?” “业儿…咳咳…外面…”娘惊恐地抓住我的衣角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和屈辱拍了拍娘的手背:“娘没事您躺着我去看看。

”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我站起身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到门边。

手搭在冰冷的门槛上指尖冰凉。

门外的叫骂和踹门声越来越响木门不堪重负地呻吟着随时可能碎裂。

“柳明诚!识相的赶紧滚出来!不然嘿嘿…”钱大疤阴恻恻的声音贴着门缝钻进来“听说你娘病得不轻?兄弟们正好缺个暖脚的婆娘…” 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绝望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我猛地拉开了门闩!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挟着冷风和湿气。

门外两个身影堵住了狭小的门口。

当先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边眉骨斜划至嘴角随着他狰狞的表情扭曲蠕动着正是钱大疤。

他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一股浓烈的劣质烧刀子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旁边那个瘦高个顶着个光溜溜、布满癞痢疤痕的脑袋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透着阴狠正是癞头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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