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天纪第315章 林月萱
楚国都城外的破庙早被岁月啃得满是疮痍 —— 屋顶的瓦片缺了大半露出发黑的椽子像老人豁开的牙床; 断成两截的神像歪在墙角泥塑的衣纹裂着蛛网般的缝隙脸上的金漆斑驳脱落只剩一双空洞的眼窝望着庙外灰蒙蒙的天。
晨露顺着椽子的断口滴落“嗒、嗒” 地砸在林月萱素色的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却浑然未觉只静静立在神像旁脊背挺得像株遭过霜打的翠竹哪怕发髻微散几缕青丝垂在颊边也没半分狼狈。
她的指尖捏着半块磨损的家族令牌令牌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如今却裂了道深痕边缘被汗水和血水浸得发黑。
令牌正面的 “林” 字纹路早已模糊只剩下几道浅浅的刻痕像被岁月磨平的家族荣光; 背面沾着的血珠还未干透是昨夜逃亡时护国军追兵的长刀擦过她手臂时溅上去的痕迹 —— 那道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缠着的布条渗着暗红却远不及心口的疼来得尖锐。
三天前的画面像淬了毒的针又一次扎进脑海: 林家的朱红大门被护国军的长戈撞开“哐当” 一声巨响震碎了清晨的宁静; 父亲挡在她身前手里握着家族传承的佩剑却被统领身边的亲兵一箭射穿胸膛鲜血染红了他常穿的青绸袍; 母亲抱着年幼的弟弟试图从后门逃走却被追兵堵在巷口弟弟的哭声和母亲的哀求声混着长刀入肉的 “噗嗤” 声成了她最后听到的家的声音。
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父亲拒绝缴纳护国军统领额外索要的 “军饷苛捐”—— 那笔钱是用来填补统领私囊的赃款父亲说 “林家世代清白绝不做贪赃枉法之事”却没想到这拒绝竟换来满门抄斩的结局。
“护国军……” 林月萱轻声念出这三个字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一丝波澜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将那块令牌捏得更紧。
她的眼底深处藏着淬了冰的恨意那恨意不是歇斯底里的愤怒而是沉淀过绝望的冷冽像冬日结冰的河面下暗流涌动的杀意 —— 她不是没想过立刻冲去军营拼命可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实力不过是飞蛾扑火只会让林家的仇连个报仇的人都不剩。
她抬手将令牌贴身藏好塞进衣襟内侧让令牌贴着心口的位置感受着那点木质的微凉像是在与家人的余温呼应。
然后她蹲下身打开放在干草堆里的包裹 —— 包裹是母亲生前给她缝的青布面边角绣着小小的兰草如今却沾了泥污和血迹。
她从包裹里取出一套早已备好的粗布男装: 浅灰色的短褂深蓝色的长裤布料粗糙针脚也不算细密是她逃到破庙的路上从农户家的晾衣绳上 “借” 来的。
林月萱走到破庙唯一一面还算完整的铜镜前 —— 那镜子是神像前的供物边缘缺了一块镜面蒙着厚厚的灰。
她用袖口擦了擦镜面露出模糊的倒影然后抬手将腰间别着的小银剪拿出来“咔嚓、咔嚓” 地剪短了长发。
青丝落在地上像断落的绸缎她看着镜中头发变短的自己眼神没有丝毫犹豫 —— 长发是女儿家的念想可现在她不需要念想只需要能活下去、能报仇的伪装。
剪完头发她又取出一条宽布带紧紧束在胸前将少女的曲线勒得扁平。
最后她穿上那套粗布男装系好腰带再看镜中的自己: 眉眼清秀皮肤因连日逃亡而显得苍白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足以瞒过寻常人的眼睛哪怕是护国军的招兵官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 “少年”会是林家唯一的幸存者。
她抬手理了理衣襟将母亲留给她的短刀藏在腰带内侧 —— 刀身只有半尺长却磨得锋利是她唯一的防身武器。
然后她最后看了一眼破庙: 地上的青丝墙角的神像还有裙摆上未干的露水都成了她与过去的告别。
“父亲母亲弟弟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 她在心里默念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会混进护国军找到那个统领让他血债血偿让林家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 晨露渐渐停了庙外传来远处军营的号角声沉闷而有力。
林月萱深吸一口气推开破庙的木门走进了清晨的薄雾里。
她的脚步轻快却坚定背影在薄雾中渐渐远去像一株迎着寒风生长的野草看似柔弱却藏着能刺破黑暗的锋芒。
护国军的军营在前方等着她那里有她的仇人也有她唯一的复仇之路而她知道从穿上这套男装的那一刻起过去的林月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为家族复仇的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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